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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想写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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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少班主个人向】一梦江湖

    既落江湖中,便是薄命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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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(上)


    细雨、清茗、散发着墨香的新书、以及,在空气中轻柔流淌的音乐。


    烈日、飞鸟、飞扬的尘土、以及,此起彼伏的叫卖和黄包车碾过的声响。


    清幽静室和市井喧嚣,不过一步踏出的区别。


    穿着黑色缎面大褂的青年掩不住惊愕神色,任谁不过是从试了新衣,打算在镜子前看一看效果,方站定就从家中卧室到了街头,都会如他这般。


    映入眼帘的并非他熟知的场景,周围的建筑并非钢铁森林,也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。熙熙攘攘的人群虽未变,但每个人的穿着都不如现代社会的丰富精美,有穿旗袍的、有穿旧制式长裙的、又穿长衫大褂的、也有穿短打的。


    怎么看怎么像桌上装饰用的民国老照片动起来了,又像一脚踩入了拍摄剧组,带着现实错乱的荒诞。


    郭麒麟不禁庆幸自己之前因为要尝试商演的服装,换了衣服。此时穿着大褂,脚下是软布鞋,融入人群并不显得怪异。


    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。


    很疼,不是做梦。


    于是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,脚下稳稳踩在了石板路了,没有如他想象地那样回到自己的家中。


    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些慌神,又无可奈何,在这个陌生的年代,他根本没有可以求助的人,遇见这种事,更没有解决的办法。只能顺着人潮往前走着,祈祷自己能再冷不丁就穿回去,脑子里不断思索如果回不去怎么办。


    新一代的年轻人,恐怕没人不知道穿越这个词,没看过穿越剧穿越小说的更是凤毛麟角,郭麒麟要说没看过是不可能。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能赶时髦穿越一回,过几天就得商演呢,小几千座的票都卖出去了,人不见了,这下恐怕得开天窗。


    要不紧急发通知改节目,让阎鹤祥上去说三段单口或评书,其他三段助演撑着,咱家买卖这回可能该退票还是要退票了,不然能法制频道见。也不知道多久会有人发现我失踪了,这要是报警得被当成灵异事件吧,监控都没拍到怎么人就不见了,这下砸挂可以砸一辈子。


    他脑子里胡乱想着,把自己逗乐了。既然改变不了现实,那么只能够接受了,郭麒麟颇为乐观,思忖着自己或许还能在民国见一见那些老先生,若是闯出名声,哪怕现在变成了海青腿,日后留下一笔也是幸事。


    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走着,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大圈的人,隐隐传来几句唱。


    “山上青松山下花,青松红花似一家,峰碟纷飞把花恋,花笑青松不如它;有朝一日严霜降,只见青松不见花。”


    《比较歌》,这段他熟,学相声开场小唱的时候他师父给看过,前不久参加活动,来回的飞机上他还跟他的徒弟轩轩念过这篇。


    郭麒麟被这段吸引,一时兴起挤进人群,就看见一名撂地卖艺的相声艺人。


    这位表演者圆圆乎乎的,穿着粗布大褂,皮肤有些发黄,好似长了脚的土豆,长得不能说好看,却很有喜性,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笑。他此时正巧唱完最后一句“到头来损身折寿多劳疾”,手中白沙一扔,一拱手一拍醒木,站着说了段单口相声。


    中间说到正高潮,那名演员折扇一展开始楮门子,这时候有观众朝外走,演员倒也不恼,好言好语说着吉祥话,自比小猫小狗说得凄惨,也有心软的观众慷慨解囊。郭麒麟前面的男子不是这种,见折扇快到自己面前,慌忙后退,这一退一推,恰好将他挤了出去,那折扇直愣愣伸到了他面前。


    郭少爷是个心软面薄的人,偏生他又没有这时代的银钱,面上抹不去,艺人见他这样也没走,他想了想,鬼使神差将兜里的玉佛放了上去。那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,不过看起来精巧,演员见着意外之喜,又忙说了几句讨好的话,转头去找别人。


    等到天擦黑,这名演员也不演了。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,演员收拾着东西,旁边另一人走了过去,他看上去三四十岁,未语三分笑,看上去颇为儒雅,像教书的先生。


    两人说着话,那表演的演员兴奋地拿着他给的玉佛说着什么,对方说了几句,那人圆乎乎的脸上又带上了愁容。


    郭麒麟站在原地没动,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,他没有这时候的货币,想找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办法,身上唯一能换钱的东西,也给了别人。


    正发愁呢,旁边两个相声艺人走过来了。


    “小兄弟,小兄弟?”


    “啊?诶,您找我什么事?”


    郭麒麟习惯性露出笑容,对方同样眉眼弯弯,态度温和地询问:“天快黑了,你怎么不回家?”


    之前那名卖艺的相声演员也开口了:“您别误会,我师父见您是个生面孔,这一带没见过,怕您迷路了,过来问一句。”


    他自然知道是好意,只是他此刻没地可去,只能沉默着没说话。对方也不知误会了什么,语气愈发温和:“若是不介意,不妨先跟我们来吧。”


    “师父?”那演员瞪大眼睛,拽拽对方的袖子想说什么。


    少班主是个当断则断的人,也没矫情,一口应下:“多谢先生了。”


    “当不得您一句先生。”那人摆摆手,带着他和徒弟走到一处房子。


    他们的条件委实不算好,虽然房子不小,两个人还能有单独的房间,但里面的布置都极为简陋,郭麒麟打眼望去,空荡荡的,桌椅都没几把。


    进屋后俩人也没避着他,开始盘点今天的收入,那演员说得嗓子都快哑了,收入也不多,零零散散加起来勉强糊口,今天唯一的大头可能就是郭麒麟给的那块玉佛了。


    做师父的长叹一声,收起了银钱,才将目光转到郭麒麟这里。


    跑江湖的人,别的没有,说话的艺术还是懂的。没有直接一句“你是否无处可去”,问人难处,而是介绍自己。


    郭麒麟才知,这师徒二人是北平人氏,来天津是希望找一些天津的相声艺人交流学习,不过看那徒弟的神情,或许另有隐情。做师父的叫付言,当徒弟的诨名就叫土豆,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,拜师后付言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付安。他们来到天津也不久,拿自己剩下的银钱租了房子,便开始撂地卖艺。


    他自然也向对方报了名字,没用“麒麟”这个艺名,用的是他的本名郭奇林。


    “我也是说相声的,跟你们论同行。”他补充道。


    付言看他一眼,笑着摇摇头没说话,付安忍不住大笑起来:“您看上去可不像说相声的。”
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
    “太贵了。”


    那一身缎面料子的大褂就价值不菲,金边圆眼镜,随手拿出的玉佛也很精致。再看他一身细皮嫩肉,双手修长无茧,怎么看都是家境优越未吃过苦头的小少爷,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人物,怎么会是跑江湖的下九流艺人。


    “我真的是……”


    郭麒麟哭笑不得,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养尊处优,被怀疑不是相声演员。


    “您若是觉得我们说得好,所以想试试,便听我一句劝吧,莫沾这一行。”


    付言看着他,目光悠远,放在他身上却如透过他看着另一人,锐利到不能对视,又朦胧似天上飞云落入他眼底深潭。


    “不过下九流的营生,养家糊口尚且艰难。”


    接触到这样的目光,郭麒麟突然失去了语言。他想说未来,说相声不必撂地画锅,也可以进茶楼会馆,小剧场大剧院,广播电视,不再有什么下九流的划分,可以博得无数人喜爱。


    但这都没有意义。


    “可我喜欢相声。”


    他开口说到,眸中有万千星辰。


    那是一种纯然的喜欢,未染世俗名利,不因前路发愁,带着少年人的固执,天真又柔软。


    真像啊,像从前的自己。


    穿着练功服的少年被抻筋弄得疼出眼泪,还是大声对站在面前的师父说:“我喜欢唱戏!”


    付言笑了,眼角细纹浮现:“您想说的话,我给您量一段吧。”


    (下)


    付言想知道自己面前这块宝儿到底谁教出来的。他问几个段子都说会,就给量了段《对对联》,让对方捧了段《黄鹤楼》,说学逗唱基本功样样不差,反应也快,现挂信手拈来。


    这些东西,没几年水磨工夫做不到,更重要的是要有名师。只是……


    “圆黏儿会吗?”
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


    “白沙撒字?”


    “这我真来不了这个。”


    “楮门子?算了,我知道您不会。”


    付言当真百思不得其解,什么样的师父才能只教技巧不交要钱手段呢,这学得再好也没法养家糊口啊。


    郭麒麟只好含混着过去,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来自百年后,他说相声得进门买票才能听,还有不少观众给送礼,不需要像这会儿这样软硬兼施向诸位要钱,更不会“刮风减半下雨全无”。


    如今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师父是谁,只好说自己没有摆枝,只是跟着一位老师学过。一下从有师承变成了海青腿,郭麒麟其实有点不习惯,好在付言并没有这方面的行业歧视,付安也没感觉。


    后来他才知道,两人一直觉得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,离家出走了,对相声感兴趣就来试试,迟早会回去继承家业。


    这简直令人哭笑不得,某种意思上来说,这和部分网友的观点非常一致。


    郭麒麟很自然地加入到师徒二人的生活中,换下了那缎面的大褂,穿上了土豆以前的衣服。多一个人的口粮让土豆脸上的愁容更甚,付言倒是乐观,表示他这小身板,他俩一人省一口他都能吃撑。当然,这只是笑谈,好在那块玉佛比想象中值钱,可以支撑一段时间,也就当给生活费了。


    也幸亏郭麒麟是吃过苦的人,即便条件所限,每天饭菜粗糙他也不挑,让土豆隐隐松了口气。


    每天师徒俩卖艺的时候,他也跟着出去,帮忙搬东西,过了段时间,付言间歇会和他搭一段,让郭少爷给捧一段,到了楮门子的时候,就由付安上去要钱。


    付言和郭麒麟的组合效果时好时坏,有时候观众较冷漠,得到的钱也不多,而有一次在商场旁,付言给捧了段《学哑语》,还引来一些青年人和女学生看,他们出手也大方,一次顶两三天了。


    他想了几天,总算明白了原因。


    郭麒麟身上太干净了。


    干净到付言跟他选节目的时候都无意识地排除一些脏活臭活,有些冲着出丑逗趣的自然不喜欢,但他演的小哑巴活泼可爱又不往下三路使,长得也清秀,那些逛街的女学生和进步青年也愿意停下看一看。


    这是他的优势,也是他的劣势。


    发现这点后,他们也做了调整,偶尔郭麒麟上台,倒是渐渐多了一些固定观众,日子也稍稍松快一些。


    付言是一个好人,不管是一开始的收留,还是念着这世道谁都有个难处,不问来路,又或者带着他四处演出。都能看出来,而且他还没有藏私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郭麒麟。


    这在如今这个敝帚自珍的年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,郭麒麟没有改投师门,付言却依然愿意用交流的名义,实则倾囊相授。


    他承这份儿情,却不明白原因,每次想询问,也都被搪塞回去,他不知道付言看着他会想起自己。麒麟也会想起现代的日子,二十多年在他身上烙下的印记,午夜梦回时也曾想过回不去怎么办,但终究得好好活着。


    郭麒麟来到民国的第三个月,他们接了一个堂会。主人家自然是不会亲自到来,派了一个管家,黑瘦黑瘦,让人一看就觉得主家挺吝啬的,不给吃饱。这位站旁边冷眼在旁边看他们演完一段,直接打断了楮门过程,话里说的是主家有喜事,所以请几位去演,态度却高高在上,让人感觉不舒服。


    付言恍若未觉,笑吟吟地问清楚主家姓名和忌讳,堂会的时间,又将人送走,给围观的告了罪,接着说相声。


    毕竟是大生意,他们今天收摊都比之前早,总得回去准备准备。选活也有讲究,不好的词都不能说,主家的名讳也得避开。为这堂会,三人对活就折腾了不少时间。


    到了日子被领进门,后台一片忙乱,唱戏的说评书的唱大鼓的,热闹得紧。郭麒麟没遇见过这种场面,颇为好奇的四下张望。


    他们属于插花的角色,赶在角儿的表演间歇上去说上一段,换句话说,也就是各位客人离座放水的时间。


    台前唱着《贵妃醉酒》,后台他们站着后场,撩下帘子,台下人头攒动。郭麒麟见过比这儿更大的场子,半点不心虚,还有心调笑几句,只是没人应声。他奇怪地转头一看,站身边的土豆腿都软了。他没见过这场面,台前是北平来的名角儿,台下坐着的都是达官贵人,还有带着枪的士兵,他朝下面一看就怯场了,腿都筛糠似的,恐怕站台上都张不开嘴。


    付言没办法,只好将后面的节目提到前面来,他和郭麒麟上去演一段《汾河湾》。


    一上台一张口,麒麟就心道一声坏了。旁边的付言也不知怎么回事,往台下瞧了眼就恍了神,捧哏接话慢半拍,仿佛只剩下本能反应。


    郭少爷暗暗叫苦,能怎么办,只好自己担着,演的又恰好是汾河湾,想起了他父亲被他生父支配的恐惧。


    郭麒麟台上装疯卖傻分外卖力气,活泼得像自己喝了假酒,把付言的不对劲给遮掩了过去。下了场背上一身汗,整个人跟水里捞出来一样。


    而付言的状态却也没比他好多少,他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,在耳边喊他都听不见。幸好接下来没有他们的节目,三人便来到给他们准备的房间,过了好一会儿,付言才恢复正常,将付安支出去后台玩。


    之后,郭麒麟在他那里听了一个很俗套的故事,大户人家的小姐喜欢上了戏班练功的梨园弟子,那梨园弟子对温婉柔美的小姐也心生恋慕,锦书传情,互赠信物,笨拙青涩的讨好,含羞带怯地一瞥,朦胧情愫渐渐清晰,直至相许终生。


    接着便是棒打鸳鸯,闺阁小姐被严加看管起来,紧接着被盛怒的父母嫁给了当地的富商;梨园子弟也被灌下药赶出戏班,就此流落江湖。


    写成小说都会被说老套的戏码,放在这里却让人难过。


    “我是班主亲手养大的,他舍不得,偷偷换了药,我才保住了这副嗓子。”


    对面的人还笑着说起当年。尖锐的石头被扔进河流里,棱角会被水流打磨光滑,当初的梨园弟子被扔进江湖里,不敢再唱戏,也不敢继续在天津,便去到北平说了相声,在龙蛇混杂的环境下,硬生生磨成了平和不争的性格。


    “我没想过要回来,现在回来了,阴差阳错又看见她,她虽然梳着妇人发髻,却好像一点没变。”


    “我这些年总想着她过得好不好,现在看她过得很好,我却无法放心。年少时我常逗她笑,她笑起来遮住唇角,眼如一汪春水。现在我在台上看,她却一点没有笑过。”


    “我曾经后悔过没不顾一切地带她走,现在却觉得,幸好没有。”


    “我给不了她什么,现在她应该已经忘了我,这样很好。”


    半夜了,郭麒麟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付言说那些话的样子在他眼前挥之不去。


    他笑当时年少轻狂无烦忧,几十年过去却还有念想,念得心头朱砂,想得天边明月,心尖都疼得泣血,已是云泥之别想也不敢想。


    第二天,郭麒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起床,付言看起来神采奕奕,早没了之前的模样。


    郭少爷没觉得轻松,反而像心口砸了块石头,噎得难受,又吐不出去,想要发泄,也不知道能做什么,空茫茫的,被带着台上台下,犹如提线木偶。


    堂会演了七天,临走前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给了付言一个香囊,他回屋后愣愣地看了半晌,手抖得几乎拿不住,却始终没有打开。


    郭麒麟就这般看着,看得眼眶发涩;付安收拾东西,拿着这几天的工钱乐呵呵的,什么也不知道。


    付言回过神后,让郭麒麟换上了他来时的衣服。


    “总有用处的。”他说着。


    他们出门前被之前的管家拦下了,管家笑得古古怪怪,说主人家看他们演得好,请他们去单独打赏。


    “这,我们都要去吗?”付言有些犹豫,管家本来想说“废话”,转头看见郭麒麟的衣服,心里拿不准这说相声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料子,怕得罪不能得罪的人,忙不迭把话咽下去:“去一个就行。”


    “那我去就行。”付安傻兮兮地就准备过去,郭麒麟和付言同时开口阻止了他。


    二人对视一眼,少年对着付安继续说道:“你去见大人的话谁拿东西呢?这么多东西,我和先生拿不动,自然得你来,你总不能拿着东西去见贵人,不礼貌。”
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付言同样说道,“付安你就拿着东西,和奇林一起去外面等我就行。”


    “付先生,”郭麒麟伸手就拉住他,脸上三分迫切三分奸猾三分谄媚混着十分的不满,小人得志被演绎得活灵活现,“你我虽然是临时搭档,但我是逗哏,这几日我出力更多,这时候您把我撇下了不合适吧?”


    演的真像,如果不是拽他衣袖的指尖用力到掐得发白,他恐怕都信了。


    付言倏然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看清郭麒麟,又或者是被他的外表所蒙蔽。他并非仅仅是少年意气不知愁,而是明明看清了荆棘丛生却义无反顾,知世故而不世故,他身上没有混江湖的习气,但有最深厚的江湖义气。


    他知道前面是鸿门宴,却愿意替自己前往。


    那自己又怎能懦弱到让无辜者去承受自己的过错呢?


    付言笑了,像他们初见时带麒麟回家那样,按住他的肩膀,将他留在原地:“帮我拿着,我去去就回。”


    他们站在府门外,付安抱着东西等着,郭麒麟褪去伪装,低头望着手中的御子:深红的颜色,光滑莹润,上面刻着付言二字。


    这副御子付言平日里珍惜的别人碰一下都不肯,临走前硬塞进他手里。


    郭麒麟红着眼睛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

    他们一直等到明月高悬,管家才打开小门,与几个家丁将一个人扔了出来。触目是大片的暗红,在浅色大褂上晕染开,不是鲜红也晃得人眼疼,只听得耳边付安凄厉地一声“师父”,郭麒麟踉跄一步,上前伸手想去拉付言的衣摆。


    下一刻肩背撞在冰凉硬物上,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。


    郭麒麟跪坐在地上茫然四顾,窗外淅沥沥的落雨声,轻柔的音乐流过耳畔,想抚平心头的焦躁。周围是熟悉的摆设,睡了快两年的卧室,而他方才撞在了镜子上,脆弱的镜面起了裂纹,玻璃扑簌簌落了一地。


    “哎哟角儿,您怎么坐地上了。快起来,小心玻璃。”


    付言调笑的声音响起,他猛然回头,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。


    是,梦吗?


    郭麒麟想撑着身体站起来,手指却磕到了一个东西,他的目光顺着指尖缓缓移动,深红色的御子静静躺在玻璃渣里,提醒他发生过的一切。


    “……先生……”


    ——后台——


    从台上演完一场下来进屋喝水,方才台前铺天盖地的喝彩,小姑娘喊着要嫁给郭麒麟都喊劈了嗓子。


    少侯爷乐呵呵调侃着少班主气势越来越足了,又紧接着一句有点过去老派相声演员的影子。


    没人注意到他的恍神,温润如玉的青年顿了顿,端着杯子扬唇一笑:“有位先生教了我许多。”


    他的指尖抚过腰间的御子,竹片相撞,带着旧日余韵。


——完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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